《霓虹惡魔》The Neon Demon—決戰女模生死鬥 劇透
影片描述十六歲的女主角潔西前往大城市洛杉磯一圓她的名模夢想,當中他所遭遇的模特兒們爭奇鬥艷的故事。故事非常簡單,採用能吸引大眾的素材:模特兒、女性軀體、時尚、性與暴力。然而在影片形式上,卻注入了新意,將這個八點檔的故事推到了坎城的大門。導演尼可拉·溫丁·黑芬 (Nicolas Winding Refn) 非常地聰明,能夠在玩味影像藝術之時,不忘顧及票房 (此片在巴黎已上映八週之久)。
既然此片是以一位少女出發,探討其中以女性為主的模特兒世界,影片意味著一個問題讓我非常感興趣:
女性或反女性?
隨著故事的開展,這個問題也一直圍繞著影片。以內容來說,影片大幅呈現女性美麗性感的外表:精緻的妝容與五官、纖細的身材、修長的腿與走起台步婀娜多姿的姿態,都為觀眾帶來觀影時的爽快之感 ; 另外一方面,女性平面膚淺的角色塑造:所有模特兒追求的都只是外表的美麗,人生彷彿只有表皮具有價值,取之於它,用之於它。所以當年輕美麗的潔西出現時,必然引起其它模特兒的爭風吃醋,而殺了潔西就是斬草除根最好的方法了。影片以滅絕女主角收場,這又好像回到對付蛇蠍女人的概念,先讓她把該露的都露一露,最後再把她殺掉作為賣弄性感的懲罰。因此以故事內容來說,此片了無新意地平面化女性的角色,當然這些元素也是觀影的樂趣之一,能為影片帶來大量的票房。
但如果我們從此片的形式上來看,卻又推翻了上述的分析。首先,導演刻意地不讓觀眾對角色產生同化心理,從而進入角色,認為銀幕上的這個人就是我,我就是她。很明顯地,導演刻意忽略角色的刻畫。好比我們只看到女主角潔西來到洛杉磯應徵模特兒的工作,卻不知道她為什麼遠離故鄉來到大城市,不知道她為什麼想當模特兒,甚至當她輕描淡寫地說父母都死了,我們也無從感受父母的死對她可能造成的影響。這種拒絕對角色背景及心理狀態的交代,不只用在女主角潔西,片中的所有角色都是如此,暗戀潔西的化妝師 (吉娜瑪隆飾)、汽車旅館的管理員(基孥李維飾)、攝影師、較勁的模特兒們等等。
人物一旦失去了立體感,變得平面,觀眾便無法從角色提供的資訊中,尋找與自己相同的部分,進而投入在劇情裡。銀幕外的人不得其門而入,與銀幕內的角色取得認同,角色與觀眾之間連結的管道便不存在。因此,就算銀幕上的女模特兒們只在乎外表的美麗,能否因此得到賞識,而因青春不再產生的嫉妒之情如此膚淺,觀眾並不會將自己投射於角色,反而能擺脫觀影時的激情,與角色保持距離,而採用一種較理性的方式,客觀地看待敘事,保有獨自思考的能力。
在影像視覺方面,此片也以獨特的方式來加強這個觀眾與角色間的距離。片中出現多個純幾何圖形色塊變化的片段,從劇情延伸,卻又似乎脫離了敘事,隨著電子音樂的節奏(音樂在此片的地位與影像相當),自由自在地在萬花筒內起舞。比如當潔西雀屏中選成為內衣秀的壓軸模特兒時,當她走出伸展台,鏡頭帶到潔西美麗的身影,精雕細琢的妝髮與服裝,讓人看得目不轉睛。此時鏡頭轉換,接下來的場景並非伸展台下觀眾嘆為觀止的反應,取而代之的是顏色飽滿的幾何色塊變幻,潔西彷彿孤立在人群場景之外,被移置到另一個異度空間。
潔西隨之出現在這些色塊中,與之並列並融為一體,彷彿成為一幅立體派的畫作。這讓人聯想到一個支派的先鋒電影 (avant-garde) 表現手法:將影片抽離敘事,讓影像回到單純的視覺元素,玩味其中的可能性。此片在多個關鍵片段採用這種『純電影』的手法,因為這些脫離敘事的影像片段,讓觀眾能暫時拋開故事,沉浸在純粹的感官視覺饗宴,也讓思緒能自由流動,不受劇情牽引。試想,如果改以呈現伸展台下觀眾嘆為觀止的反應,效果就不一樣了。
也因為這些取自繪畫元素的片段,顏色、彩度、光影、點線面組成等各個視覺因子的交織反應,畫面如同萬花筒般,帶給觀眾觀看的喜悅。這層喜悅,將前面提及的,觀看女性身體所產生的爽快之感,提升到一種如同觀賞藝術品時的欣賞之情。以這個轉換,將觀眾的觀看重心從女性身體移開。
雖說此片平面化了女性印象,但是在形式手法上卻又刻意讓觀者保持距離,使之不落入『膚淺』的陷阱。因此該如何定義此片塑造的女性意識,不如就說女性主義與反女性主義同時存在吧。
本篇以女性議題為主題,只是作為觀看影片的一個途徑,相信還有各種多元的角度能解釋本片,電影畢竟是多元藝術的綜合,是個能包容,匯納百川的藝術。
霓虹惡魔將於8/25在台灣上映,此片在畫面與音樂上都表現優越,喜歡大銀幕帶來的視聽效果的影迷們,千萬不要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