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奇緣》尋找「心」旅程 劇透
在由原皮克斯的 John Lasseter出任迪士尼動畫執行長後,迪士尼開始大膽在龍頭地位,做出各種不同嘗試,不僅以《公主與青蛙 》重啟公主系列,推出了遊戲跨界的《無敵破壞王》,改編Marvel的《大英雄天團》,自家原創的《冰雪奇緣》與《動物方程式》更是席捲全球票房。而現在又推出了《海洋奇緣》。有趣的是,《海洋奇緣》乍看之下,並不是一個討好既定觀眾的風貌。陌生的玻里尼西亞背景、不白又大鼻子的女主角(配音還是新人)、臃腫的男主角,但上映兩個月來,美國票房已累積兩億,全球也超過了五億美金,再次應證迪士尼優秀的製作能力。
海島酋長之女莫娜,流著航海族群的血,從小一心嚮往著出海,卻被迫繼承領導身份,留在島上帶領著人民。然而,隨著黑暗席捲而來,食物陷入匱乏,莫娜只好順著祖母死前說的神話,帶著傳說中的石頭出海,向半神人毛伊求助。整體故事非常簡單,就像傳統神話一般,出海,找尋夥伴,闖關,達成任務,單線且直接。但即便是簡單的概念,劇本在結構的編排、戲的鋪陳與回扣、乃至於人物的情感互動和寓意,卻十分飽滿,精準且精彩。
在原本的企劃中,導演Ron Clements和John Musker想拍玻里尼西亞的「毛伊」神話,講述他從海中拉起小島、圈住太陽延長日照、以及為人們追求永生;但隨著五年的田野調查旅行,他們深受玻里尼西亞民族的魅力感動,決定以酋長女兒作為切入點,而內容不只是單純的「毛伊」神話,還帶出了另一個玻里尼西亞歷史的懸案──「三千年前停止航海的民族,在一千年後又開始再度航海」,兩個整併之後,誕生了《海洋奇緣》的故事,同時也定下了主題精神「尋找自我」。
電影開頭,不只很聰明地帶出了神話傳說、人物關係與個性,埋下了物件伏筆,也用了一場漂亮的「天選之人」(Chosen One)戲,為「尋找自我」亮出了主題。之後,我們看到了年長的莫娜面對繼承的掙扎,直到必須拯救族人時,「自我」的呼喚再次出來。其一是祖母的誘發,尤其在魟魚圈中跳舞與魟魚刺青的呼應,其二則是航海渡船的歷史顯現。
祖母過世後,莫娜踏上了旅程,遇到了毛伊,展開了一連串冒險之旅。這段旅程中,充滿各種笑料與動作場面,背後其實多次藉由毛伊來刺激莫娜展現自我,甚至在鼓勵毛伊時,「知道你是誰,才能知道往哪去」,也一併了解了自我,同時,也學會了找自己的航向(the way)。在最大的衝突點時,莫娜因失敗而放棄了自己的使命,放棄了「天選之人」,令人感動的是,此時,祖母的出現居然是告訴她:「做什麼決定,我都會陪著你」,帶出了「天選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做自己,而莫娜選擇回去撿起石頭,已不再是因為她是天選之人,而是她想那麼做。而這也呼應到了她曾跟毛伊說的話,「真正決定毛伊的並不是神或鉤子,而是毛伊自己。」
毛伊身上的刺青刻著自己的英勇故事,他渴望做大家的英雄,實際上卻有著彷徨、脆弱的一面。他被父母拋棄,只好靠大家的景仰找尋存在,靠著魔法鉤子的能力成為英雄,為人們努力,來找尋自己的價值,而這也是為什麼他害怕失去法力,直到他最後終於在這趟旅程中發現「英雄是自己的心決定的」。
而心的設計,也呼應到了全片另一個關鍵物件──石頭「女神的心」。毛伊為了讓人們擁有神力、繁榮千秋,偷走了女神的心,令失去心的女神,從創造生命的慈祥女神變成了毀天滅地的失序惡魔。直到莫娜為了保護人們,歸還了石頭,女神才找回自己的心,找到自己的使命與價值,恢復了世界生態。換言之,整個冒險旅程,就是圍繞在「尋找自我」,尋找人、英雄、民族以及自然的自我價值。(有趣的是, 《海洋奇緣》的片頭短片《Inner Workings》也是一部關於傾聽自我的故事)
當然,誠如先前所說,《海洋奇緣》在劇情的成功,並不只是添加情感與人生寓言到冒險故事上,說故事的技術也是值得稱讚的。儘管在幾個橋段的編排略顯突兀(如祖母的死,或是只為了呼應神話,但其實可有可無的卡卡怪),三場刺激的戰鬥事件也礙於總片長,而缺乏呼應並點到為止,但整體結構明確、穩妥、緊湊,敘事節奏輕快,又能聚焦好文戲的情感表現,即便是歌舞橋段,一樣有著故事的推移、情緒的流轉,尤其安排歌舞戲聲東擊西更是一絕。
而文戲本身除了感人的橋段,處處有梗的天才笑料、文字遊戲(son of …、Chicken、Shark Head、non your business等等),以及大量後設,也讓其變得趣味無比,譬如「twitter」、內心聲音的演繹、公主系列的定義、「賽巴斯丁」以及無數個打破第四道牆的地方,都讓人會心一笑,更別說那些發噱的歌詞和惡搞的設計(譬如與肌肉刺青對話、2D背景與3D人物的轉換、致敬史茅格的巨大寄居蟹,或致敬《瘋狂麥斯:憤怒道》的卡卡怪等等)。
而在聲光的技術與美學上,《海洋奇緣》也十分令人驚豔。精準分鏡的動作鏡頭,在高速中,流暢、奔放、充滿力道,無論是莫娜的奔跑滑降,或是毛伊的飛天遁海,抑或是渡船的甩尾、爆裂的海面,都宛如電玩場面刺激,尤其最後的水火、空海大戰更是如此。而海水的流動、光澤、潑濺,不只展現迪士尼的技術力,模擬得逼真,也透過將海水擬人的故事設定,展現了各式各樣的海洋之美,搭配攝影律動,在壯闊中,有著透心的澄澈與自由感,浸潤觀眾的心,美不勝收。而海島的綠意與沙灘,也是細緻豔麗到宛如真實影像,讓人不免沈迷在玻里尼西亞的景致之中。
聲音方面,Skywalker做的音效就不用多說了,剪接與混音讓整體無比生動,高音清澈,海浪襲捲或火球的低音也很震撼。而配樂雖不脫好萊塢(迪士尼)配樂形式,但大洋洲民族樂曲風仍讓人耳目一新,各式獨特樂器與玻里尼西亞民族吟詠,在輕快中又帶有動作冒險的史詩感。歌的部分,每一首都極為動聽,航海歌與族歌的輕快躍動、祖母歌的傳統韻律、毛伊《You're Welcome》的流行搞笑、塔瑪托《Shiny》的戲謔,莫娜主題曲《How Far I'll Go》的勵志感動,這些除了編曲本身好外,演員本身的歌唱也是功不可沒。
事實上,每位演員在片中的表現都很優秀,Rachel House成功詮釋了老祖母的可愛與大智若愚,Jemaine Clement承襲了以往的怪咖角色,模仿David Bowie展現巨大寄居蟹塔瑪拖的瘋癲。男女主角方面,首先,真的很佩服巨石強森再次放下螢幕鐵漢形象,搞笑演出,不論是幽默調侃、低潮或憤怒,聲音的演繹都讓人「聽」到了他不同以往的演技,歌喉亦是驚喜。至於第一次演出就當女主角的Auli'i Cravalho,更是另一個大驚喜,縱使小細節還是稍微可以感受到一點生澀,但整體的表現完全看不出是新人,稱職地將生命力注入到莫娜這個角色中,讓觀眾跟著她有笑有淚,深入她的情感,與她一同冒險。
整體而言,《海洋奇緣》每個環節都製作精良到近乎無可挑剔。故事簡單,卻做好做足,充滿機智巧思、娛樂與情感,展現多元文化特色,也闡述了勵志的人生寓意。而在聲光效果上,它不只極具動作冒險的刺激爽快,亦透過無與倫比的動畫技術,在視覺上達到逼真且驚豔的海島美學,聲音上,音效佳,配樂與一首首動聽的歌曲更是一大賣點。證明即便定位上「乍看」不佳,但迪士尼仍能用「心」,以技術、熱忱、大膽,突破框架,找到自己的方向,製作出新的經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