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在農莊》 而我能做的,只有將痛苦取代 劇透
「今天宛如一部分的我已經死去,而我卻無法哭泣,讓我遺忘所有『哀傷』的同義字,現在沒有你在左右,我能做的只有將你取代。」
這是《湯姆在農莊》的開場,飾演湯姆的多藍在衛生紙上寫下的悼詞。如他所說的『而我卻無法哭泣』,湯姆至始至終都沒有將這句話親口唸出。他只是將他的悲傷轉化成「取代」,以此讓自己的悲傷轉移,代替愛人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呼吸。由電影開始不久,湯姆進入吉翁的家中,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與其母用餐、於吉翁的床上就寢,乃至吉翁的母親說出「你噴了他的香水。」處處顯示著湯姆正不著痕跡地「成為」吉翁。
聽過一種說法:人會死亡兩次,第一次是肉體停止運作,而第二次,是被世人遺忘的時候。湯姆為了讓吉翁活著,並抑制自己的悲傷,而「取代」了吉翁,成為法蘭西的弟弟,阿佳的小兒子。因為湯姆「取代」了吉翁,法蘭西對這個自己最愛的弟弟,吉翁的男友湯姆,由敵意轉換為需要與愛,湯姆也因為「取代」了吉翁的位置,而完美地融入了封閉、純樸,卻隱藏著秘密的農莊。開場白的悼詞貫穿了整部電影──關於控制、悲傷,以及愛。值得一提的是,在整部電影中,都沒有出現過貫穿整個故事的軸心──死者吉翁。湯姆早已取代了吉翁,在每個令人窒息的情感裡仰息著:至此之後,不再是吉翁在農莊的故事,而是「湯姆在農莊」了。
湯姆在農莊後,從整個農莊的偏僻孤立,縮小至家庭、母親、兄長法蘭西,電影中飄著一股陰鬱的氣息;而除了取代,整部電影也圍繞在控制慾的氛圍中。由情緒不穩定的母親控制著同樣易怒的法蘭西,又由法蘭西控制著吉翁,以及後來取代了吉翁的湯姆;但綜大觀而言,其實是整個封閉的「農莊」控制著這個家庭,乃至家庭底下的每個人,都處在欲逃離,卻也無能離開這讓自己充滿眷戀卻痛恨之所。
法蘭西對於湯姆一開始的敵意,一方面來自於他不希望湯姆和吉翁的關係毀了他身為長兄的責任──守護家庭及年邁的母親;另一方面則來自於他對弟弟的佔有慾及愛。以此也表現出多藍電影中常出現的「窒息的愛」以及「伊底帕斯情結」。而最後湯姆終於清醒,決心逃離這讓人窒息的農莊;電影海報上湯姆右邊嘴角的血痕,與酒吧老闆所說的那個被法蘭西撕裂陌生男人臉的故事不約而同,預示了若湯姆不逃離法蘭西,會有何下場;也因為湯姆看見了被束縛的法蘭西,如同照了一面鏡子般,看見自己甘願被束縛的悲哀模樣。湯姆最後留下法蘭西,帶著他被玉米田割傷的手臂,留下了法蘭西在穀倉的脆弱,繼續封閉整個農莊。
《湯姆在農莊》為札維耶多藍風格較特別的電影,結合了愛情、親情、驚悚、心理以及多藍最常處理的核心問題──家庭。且多藍在這部電影中,將這些元素融合,卻沒有任何一個元素搶了其他的風采,可稱多藍成熟之作。多藍的電影也與西班牙電影大師阿莫多瓦略有相似:絢麗的色彩(此部較不明顯),及以歌曲貫穿整部電影,但表現的手法仍相當有他身為那個年紀應有的執著。從他的每部作品中,都可窺見坎城金童多藍看似光彩炫麗的外殼之下,藏著的那個脆弱、流離尋岸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