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大隊長》狠狠撞上現實的理想 劇透
記得,三年前看完《小太陽的願望》時,心裡著實有種被療癒的感覺。對於個人來說那是相當奇妙的作品,看似荒謬而毫無邏輯的前進著,卻突顯出現實中僵化而過於嚴苛的標準。如果該片是你喜歡的類型,那麼你會相當享受本片營造的氛圍。如同馳騁於中土世界的亞拉岡意外闖入《小太陽的願望》裡的世界一般,過程中充滿歡笑與諷刺,但其中情緒的渲染卻會冷不防朝觀眾射出一箭,使得你我的心防全然瓦解。
關於教育:何謂正確的方式?
開場來到翠綠的山林中,看似平靜的日常風景,卻躲藏著臉色塗滿偽裝的男孩,眼前則有隻無害溫馴的雄鹿於地上漫步。就一部探討多重議題的作品而言,以此做為切入可說是相當特別的,儘管當男孩以生食雄鹿內臟作為其成年禮的完結,總讓我想到《冰與火之歌》中丹妮莉絲生吞駿馬內臟的場景,但其意欲表達的應是父親班恩的教育方式。對他來說,孤身於荒野存活,親自獵殺延續自身生命的食物才是真正的男人。當他為兒子塗上戰利品鮮血的那刻,臉上可說帶著滿滿的自豪,卻於觀眾臉上留下無限的困惑。
這樣的教育方式是否正確?此問題不斷圍繞著本作打轉,不僅觀眾想問,劇中人物更是不斷拋出心中的疑惑。位於現今的時代,到底是生存於安全的都市叢林較為要緊,還是獨自一人於荒野活著來的更為重要。山野中建立的美好烏托邦遇上現實的衝擊能否屹立不搖?又或著,這全然只是自欺欺人的騙局,實則不堪一擊。一切的問題導演都沒有試圖做出解答,只是單純的讓故事自然發展,這卻是本作最為迷人的地方。
母親逝去:突如其來的現實衝擊
然而,眾人美好的時光卻隨著母親死去的噩耗隨之終結,原先平靜如昔的日常生活跟著徹底動搖。事實上,細心的觀眾將可發覺看似完美的家庭生活並沒有母親的角色,只有嚴厲的父親同時身兼著開明的導師,引領著孩子們成長茁壯。直到其自殺的消息由電話另一頭傳來,我們才逐漸得知母親不在的真相:精神疾病。究竟,母親發病的真實原因是如同班恩所言的產後憂鬱,或著是他們共同身處的環境逼瘋了母親?儘管,我們仍然無法得知真正的答案,但可以確定的是孩子們完全不想接受母親離世的事實,小兒子阿瑞甚至用刀瘋狂刺著身後厚實的木板,但母親再也不會回來了。
畫面來到母親的告別式,這或許稱的上是全片最諷刺的一幕。原先高聲祝禱的神父與神情肅穆的親友們,看到身著奇裝異服的一家人颯爽登場瞬間滿臉尷尬,這同時代表著當下的現況:家人心中認為再正確不過的真理卻成為別人眼中的鬧劇。然而,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對現階段的他們最好的呢?是符合世人期望而活,進而順利與母親道別,還是依照母親遺願而行,即使因此招致危險與異樣眼光也在所不惜呢?
然而,是心念單純的班恩一家太過奇怪嗎?又或著,人們習於用世俗眼光來看待所有事物,卻忽略事物總有另一面的可能。正如同有人信仰上帝,就有另一批人篤信佛學;有人喜歡都市繁華無虞的生活,就有其他人崇尚野外平靜自給的日子。處在固有道德與另類價值觀之間,人們往往頭也不回選擇前者也不願抬頭正視後者的存在,並將信仰後者的人們視為怪胎,只因他們違反了人們習慣已久的規則。
衝突與墜落:備受煎熬的失落父親
未能順利歡送母親以後,班恩與孩子們的衝突開始陸續浮現。看似美好的家庭背後,其實潛藏著許多的問題。父親用他認為最好的教育方式,將孩子於各方面都訓練的近乎完美,不只擁有奧運選手的體格,還加上充滿知識的頭腦。不過,這一切皆是父親逼迫他們學習吸收的,除去這些,他們是否只剩徒具形體的空殼,沒有真正的自我。波德文與父親之間的爭吵即是源自於此,加上能夠成功申請大學是與母親共同的成果,使得他出外闖蕩的想法於母親逝世後變得格外強烈。母親的離世已然化為亡魂般的存在,處處質疑著班恩的教育方式,不久前家人之間開心合唱的景象如今看來顯得格外心酸。
另一方面,女兒的意外墜落則成為應驗的預兆,同時化身壓垮父親的最後稻草,促使父親決心將孩子留給岳父母,留給都市,留給他所鄙視的一切,但這可能是對孩子最好的方式。畢竟,他的確於雨天逼迫阿瑞攀爬岩壁, 令他的右手骨折,現在又害小薇差點遭受到難以復原的創傷。或許,跟著滿臉雜亂鬍鬚的父親是不會有好結局的,如同他們的母親一般,但身為父親的他其實打從心底痛恨做出如此決定的自己,可這卻是他不得不做的選擇,這樣應該對孩子們最好,對自己也是。
純淨歌聲:縈繞不絕的甘甜餘韻
告別孩子們的父親,獨自一人駛著「史蒂夫」的身影可說極為落寞,應該是時候告別那個沉溺理想,邋遢隨性的自己了。不得不稱讚的是,剃除鬍鬚後的班恩基本上就是金髮版本的亞拉岡,帥氣度非常之足夠,相信也會讓銀幕前的觀眾感受其魅力。然而,意欲重新出發的父親卻發現孩子們其實偷偷躲在車子下層目睹自己的失落與轉變。到頭來,一切似乎與之前沒什麼不同,只是變得更加了解彼此,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事物為何。現在,他們要去完成當初未竟的任務:實現母親的最後心願。
來到全片最為動人的場景,沿著遺體冉冉上升的火焰於眾人眼中溫暖的舞動,孩子則透過最為純淨的歌聲來送別摯愛的母親,他們口中吟唱的〈Sweet Child O Mined〉只能用美麗二字來形容。透過這場隆重的告別儀式,孩子們得以好好向媽媽說再見,班恩終於能夠放下心中的愧疚、不安、與難過。他們一家順利完成其最後的指示,同時不再感到迷惘與挫折。他相信妻子應該也是這麼希望的,期許他們能夠過得好好的,於現實的世界中好好存活,無論他們選擇的是都市或是荒野。
本片終幕做出相當特別的鋪排,留下耐人尋味的結尾,平淡卻餘韻不絕。最後,班恩一家還是與現實達成微妙的平衡。儘管仍舊居住於森林中,但早餐享用的已是添加牛奶的麥片,校車也將於十五分鐘後來接這群獨特的孩子,而父親則望著遠方若有所思,彷彿在思考著這樣的決定是否正確,可是日子依然會繼續過著,倘若孩子對於外頭世界的適應產生困難,至少還有自己可以陪伴他們,這或許是身為父親的他所能做出最為貼心的讓步,也是他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找到的解答,未必完美,但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