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風暴》雜亂失焦的種種 劇透
在這電影淡季,院線選擇總是相當有限。若你是個偏好劇情片的觀影者,想說《直播風暴》(The Circle, 2017)乍看之下具備有趣而重要的主題性質,建議你:別被騙了,這支缺點遠多過亮點的片子,只是好萊塢又一次把上好食材料理成垃圾食物的悲慘案例。
探討現代資訊科技與公共利益、個人隱私保障的交互關係,是近年熱門的敘事主題之一。《直播風暴》引人注目的部分在於,其表面上以最近不到十年才正在蓬勃發展而方興未艾的「直播」、「實況」為主旋律之一,這似乎標誌著個人媒體已然進入大眾的主流範疇:由於個體戶的實況網路影片直接威脅到主流媒體的娛樂市場,國外素人實況主經常是被主流媒體攻擊或奚落的對象,或者乾脆直接忽視。
《直播風暴》以實況為賣點,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本片會對這種新媒體形式有更多元多面向的詮釋,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劇中作為實況主的梅兒從事實況活動,是基於宣傳公司產品、服務及理念的立場進行,完全官方色彩。這使得直播元素在本片顯得單一化,純粹是《楚門的世界》(The Truman Show, 1998)的直銷風格翻版,惟差別在梅兒是知情合意的──在公司「環網」的洗腦下達成。
電影中對於環網內部那種狂熱、異常正向樂觀、集體主義與同儕效應的直銷團夥描繪,基本上是成功的。湯姆.漢克(Tom Hanks, 1956-)演出環網公司執行長貝利,以賈伯斯式的演講在舞台上亮相,也讓那情境更有說服力,有問題之處在於其生硬的轉折。故事安排梅兒這樣進到環網,顯著目的是要女主角代替觀眾,以一個年輕外來者的客觀立場,看待如此環境有哪些令人興奮認同的要素,又有哪些值得存疑的地方。本當有劉姥姥旁觀者清的況味,實際上卻並非這麼回事:梅兒太容易就被貝利收編了。不到中期,梅兒就已經完全是貝利的馬前卒,這讓前面「公司同事強力主張社群活動必須積極參與,使得梅兒感到不舒服」的演出,變得純粹是譁眾取寵的橋段。
由於公司提供健康照護和醫療保險的服務,讓患有罕見疾病的梅兒父親得到實質的幫助,因此打動梅兒從而加深對公司的認同感,雖然屬於合理的情節設計,但梅兒未免也太快就「淪陷」了。或許是艾瑪.華森(Emma Watson, 1990-)的演技實在太爛,導致觀眾很難從她的聲音表情,感受到其轉變應有的合理性和說服力。尤其在同一部劇中和湯姆.漢克同台演出,更顯出其表演上的僵硬不自然,簡直令人難以卒睹。《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 2017)是具特定風格取向的歌舞片,歌唱演出是更被關注的焦點,艾瑪.華森表情不足的缺陷不算太重要,但在《直播風暴》這樣的劇情電影中,無法展現恰如其分的表情,藉此呈現出人物的心理變化,問題就非常嚴重。
當然,在此全然怪罪年輕演員表現力的缺失,或許並不太公允。《直播風暴》劇本本身生搬硬套、不注重前後連貫性的人物和情節設計,以及為了遷就演出效果而刻意為之、讓角色智能降低的安排,恐怕才是罪魁禍首。例如說,本來作為環網決策圈要人、衷心服膺環網價值觀的梅兒好友安妮,為何從故事中期開始,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失去原先對工作的熱情、失去對公司的認同?劇中給的說法是來自高層壓力和內部衝突,導致她精神上從狂熱份子的位置全面退守,但演出上實在缺乏脈絡而導致說服力不足。更糟的是,我甚至看不出來這段描寫之於全劇,到底有何必要性而必須刻意如此為之,除了「公司高層壞壞」之外,這條生硬的支線顯然別無意義。
由於梅兒社群網路經營中的一次無心舉動,導致其好友莫瑟遭受莫須有的網路霸凌壓力,是本劇少數值得肯定的描寫。這部分相當具體呈現出網路鄉民群體藉由流言、垃圾話,打壓特定弱勢對象的日常光景,稱得上是一段寫實的批判。只是故事上後來為了讓梅兒覺醒,又再透過刻意安排讓莫瑟以愚蠢的方式死去,加上前面「梅兒在深夜大霧中未穿救生衣到海灣划獨木舟」的劇情橋段,讓人不禁懷疑:究竟是編劇有什麼困難,或者他們根本瞧不起觀眾智商,才會寫出這樣些愚蠢的情節?
用「災難」來形容這部片,或許是說得過於誇張,但因為種種不容忽視的缺點,導致一個相當具有潛力的主題淪於雜亂失焦,《直播風暴》恐怕是今年上半年最令人失望的電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