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小女孩2》臺灣志怪電影的現在進行式 劇透
猶記得年初剛看完《目擊者》時,內心很興奮,想著:就在臺灣不斷想拍類型片,卻又一直捉襟見肘的時候,我們終於盼到了程偉豪。雖然《目擊者》只是程偉豪的第二部長片,卻已經充分展現出導演對於商業電影語言和節奏的掌控能力;更能在把玩公式套路的熟稔之餘,營造出其獨特的視覺風格,實是相當不易。那時耳聞導演的新片《紅衣小女孩2》即將在八月上映,除了引頸期待,卻也不免擔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執導兩部作品,作品水準是否能夠維持呢?
看完《紅衣小女孩2》(以下簡稱紅2)之後,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甚至相較於2015年第一集《紅衣小女孩》(以下簡稱紅1),《紅2》不僅在拍攝技巧和劇情設計上都有明顯的進步,甚至讓人看見導演隱然成形的個人風格。《紅2》的故事以李淑芬(楊丞琳飾)母女為主軸,一步步踏入紅衣小女孩的身世之謎;並以沈怡君(許瑋甯飾)及林美華(高慧君飾)的副線劇情作為對照及穿插,雙線的故事讓情節在推進上富有節奏變化,加上導演在線索的釋放、藏匿和翻轉的時機之精準、巧妙,讓觀眾誤以為自己是童話故事裡糖果屋的小兄妹,在森林裡循著導演遺留的麵包屑想找到回家之路,卻一步一步走進駭人鬼屋。
其實真若要論起恐怖驚嚇的程度,紅2多半比不上今年鬼月接力第一棒的《安娜貝爾2》,《安娜貝爾2》砲火全開地使出各種jump scare的嚇人技巧,一口氣也不讓你喘;若單就嚇人程度而言,與前做《紅1》比較,其在前段的氣氛烘托可能還比《紅2》要更加詭譎驚悚。然而儘管如此,《紅2》做為一部恐怖片,引人入勝的可觀性卻是完勝這兩部作品。
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於,《紅2》表面說的雖然是個鬼故事,然而內底核心所關注的卻是人與人--特別是母親與女兒--之間強烈的情感。《紅2》裡頭出現了三位母親和一位準媽媽,她們各自面臨著生命即將出生的不安、教養兒女的迷惘與拉扯、以及告別生命的執著難捨,導演刻意將母愛當中最強烈的面向疊合濃縮在這幾個女性的生命故事裡,透過母親與女兒之間,那種既是親子又像分身的微妙關係,使這份強烈的情感得以疊合、共振出更加強大的力道,終致崩壞了理性與道德的壁壘--紅衣小女孩便在這崩壞的裂縫中張牙誕生。
然而,因著對於母親形象的理解,我們其實很能夠想像,紅衣小女孩的致命與凌厲背後,勢必同時存在著等量的溫柔與堅韌。而這個先前被導演隱去的部分,最後終於得以在紅衣小女孩的領悟中體現,因此在劇末當紅衣小女孩現身在李淑芬母女及魔神仔之間的那一刻,深刻地令人動容,甚至令人想起《神力女超人》中黛安娜跳上戰壕的那一幕。紅衣小女孩身上透出的光讓人看見母愛的印記,原來這樣的小女鬼也能夠成長變為女神,並終於懂得愛(張開雙臂保護眾人),所以說,鬼故事從來都還是人的故事,而憎恨與報復終究也只是另一種版本的愛情故事。
情感張力十足的劇情也提供了演員發揮演技的空間,高慧君飾演具有靈媒體質的母親,演技極為出色,自開頭到末段的情緒轉折,能量之強大令觀眾動容;許瑋甯在前段雖無太大發揮,但結尾的關鍵戲,完全展現她積蘊已久的功力,高慧君與許瑋甯都值得站上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的提名舞台。扮演虎爺的小鮮肉吳念軒,模仿虎爺的身段也十分靈動搶眼,反倒是本次飾演主角的楊丞琳,在兩位氣場龐大的女配角比較下,顯得稍微保守。幾場與女兒的對手戲,似乎仍未突破過去單身都會女子的形象,稍嫌可惜,其實若從造型方面著手改造,或許會更容易進入狀況。無論如何,能這樣同時看到三位臺灣女演員同台飆戲,實在非常過癮!
總結來說,《紅2》無論在劇本的前後呼應、鏡頭的熟練到場景、角色的安排等,都已是一流商業電影該有的水準,更難得的是能在類型電影和在地情感之間取得了良好的平衡,將人、鬼和土地相連,成為道地的臺灣恐怖電影。這般作品在程偉豪導演出現之前較少被重視,或未能持續累積,而今望能帶起臺灣在地民俗宗教且專屬於這片土地的敘事風潮。我們相信,在導演技術越趨成熟後,應更能吸引世界影迷的目光,也期待屬於紅衣小女孩的電影宇宙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