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昏迷中》不好笑的脫口秀卻有精彩的喜劇人生 劇透
不怎麼好笑的脫口秀橋段,要如何成就一齣評價不俗的喜劇?《愛情昏迷中》(The Big Sick)給觀眾的或許不是笑翻天的那種狂喜,而是從喜劇的生活態度出發,去經歷種族、世代衝擊留下的一點苦楚,銀幕燈亮後人生甘味的餘韻才流洩而出,就像是用來形容甜點的說法「大人的味道」。
※ 喜劇的擴充
《愛情昏迷中》以尚未在脫口秀界闖出名號的Kumail Nanjiani作為故事觀點的主軸,論其喜劇能力,幾個「起司與毒品」、「吐司麵包」的橋段,笑點生澀的讓人摸不著頭緒,真如片中幾個朋友的對話「沒有不配合的觀眾,只有不好笑的喜劇演員」,這批新秀確還未成氣候。然而這股未成氣候在《愛情昏迷中》卻出現的合情合理,情節內容上強化這群患難之交的感情基礎、劇本結構上把焦點從「喜劇演員的表演」移轉到「喜劇演員的真實人生」,這個移轉才是本片真正不俗之處。
劇本很用心的將人際關係的轉變藏在Kumail與其他成員互動的細節裡,特別借用Kumail作為喜劇演員的特質,在這些對話裡加入追求喜劇效果的「表演元素」。Kumail很愛演,在遇見Emily時佯裝指責來包裝搭訕之實、在初夜後的車裡立下「不交往、不連絡」的假性約定、才剛分開卻討拍的喊冷,這些生活中的微表演成為彼此有默契的小遊戲,再搭配著飾演Emily的Zoe Karzan自身的靈巧氣質,建立由角色及情節引發的觀眾緣。
就在觀眾接受這樣的喜劇思維能替感情加溫時,幾場齟齬後卻風向丕變,Kumail像是進入撞牆期的漏接、誤觸。「9/11笑話」與「高爾夫頻道」都像對不到頻的尷尬,這不單是表面的「不好笑」而已,更是已有一方退出原先經營的默契。這樣的默契在Emily清醒後表示「你真是個混蛋,我不喜歡你」及「我沒跟你開玩笑,對我而言你一點都不有趣」後徹底瓦解。擊中一個喜劇演員對自己「有趣」的需求,也是要求中止「以為玩笑」的餘地。從語言拋接的過程去解讀隱藏在關係中的細微變化,都讓《愛情昏迷中》不會成為僅販賣天真的喜劇,而是帶點真實的苦楚,也因而才有回甘的可能。
※ 文化衝擊的初癒
六零年代《誰來晚餐》還得透過思想相對開放的藝術家家庭來減緩黑白戀的衝擊,今年《逃出絕命鎮》卻反其道而行,復刻黑白心理階層差異激化成驚悚元素。同樣處理異族戀情的《愛情昏迷中》顯然走出異於上述作品的路數,Emily父母對女兒前男友的敵意,很快就跨過種族膚色問題,劇本刻意用不怎麼入流的「9/11觀點測試」,就順手解決若還拘泥於此將顯得眼界狹隘的問題。兩老真正在乎的反倒是「兩日條款」與「盒子裡的秘密」,因為這些關乎人(無關乎膚色)的事傷透了Emily的心,所以他們打成結。
至於片名所指「The Big Sick(大病)」為何,可以說是Emily莫名發動攻擊的自體免疫,也能擴大解讀為來自巴基斯坦的Nanjiani一家對成為美國人的自我矛盾與排斥。這能解釋拿美國及巴基斯坦的差異作為開場的用意,絕對不單純只是〈海灘遊俠〉播到第二集的差異。當Kumail父母闖進公寓興師問罪,Kumail頂撞說的「既然你們不想讓我過美國人的生活,那為何要帶我來這兒」算是這場適應不良的當頭棒喝。他們移民美國卻一家說著烏爾都語、安排包辦婚姻、維持一天五次的禮拜,還對Kumail十足美國化的生活、工作、外貌出現敵意,這文化差異掀起的冷戰該怎麼解決,或許大病一場才能冰釋,就像Emily的昏迷不也換來Kumail與Emily一家互相理解的機會。
《愛情昏迷中》或許不會列為影史經典,但劇本大膽且細膩的從「大病」分別明寫、暗喻兩種文化的適應障礙,又將喜劇本質在關係裡作更多層次的擴充,也堪稱教科書等級的精彩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