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安妮華達眼中的兩性社會
如果傑克德米在「秋水伊人」中,描繪愛情樣貌是一種現實無奈;那麼安妮華達在「幸福」中所呈現的愛情觀,則是相當令人置疑的。
在兩人家庭生活中的男女主角,方索與蝶蕾帶著子女,在假日前往郊外嬉戲,親密、安穩的家庭生活,片中洋溢的幸福讓人相信這就是愛戀關係下最完滿的結局。然而,方索因為工作的關係,在一次機緣下遇見在郵局擔任辦事員的愛蜜莉,男主角輕易對女方訴說愛意,彷彿他只是個單身男子。而後,男主角不但周旋在兩名女子間,誠實又直接地表達另一個女人帶給他的幸福是什麼感覺。就是這麼毫不掩飾的態度,這部電影才能帶給了觀眾許多的驚訝與恐慌。蝶蕾因為無法接受丈夫外遇的事實而自殺,作為第三者的愛蜜莉則在她死後取代了她妻子與母親的角色,而且扮演的相當好。電影從片頭到片尾,彷彿幸福從來就不曾消逝,只是換了一個人被安排在那個位置上。
正如影片名為「幸福」,安妮華達確實將幸福感描繪地非常成功。而這個情境的成功營造就像是築了一個近於天堂的高台,讓觀影者們在劇情雖然始終平敘著,但意外地轉折之下,慢慢步下階梯回到人間…安妮華達並不是要追問幸福的可能性、幸福消逝、幸福可簡單替代…等等的可歎與無奈。或許她想要在最貼近真實人生的高度上,透過「幸福」這部電影來尖銳質疑,性別平等對1965年的法國來說,仍然是個表像與神話?
這樣對「幸福」極度尖酸的反諷題材,可以令觀眾感受到,安妮華達在精神上有多麼勇敢去挑戰人性極限的邊界。方索那誠實又不自覺罪惡的言說態度,反映了多麼自私的男─「性自主」與「性自在」;而蝶蕾與愛蜜莉,作為女性卻缺乏自我中心的勇氣,以滿足方索最大幸福為人生的依歸,對應的反而是一種「被安排」、喪失自主性的角色。作為妻子的蝶蕾,不願意剝奪方索的幸福,在矛盾中只能走向自我生命的結束。而愛蜜莉則在蝶蕾自殺後,接受方索的邀請繼承這個女主人位子,變成一個等待與接受被「扶正」的女性。
從安妮華達在影片中平鋪地陳述,沒有將男主角或情婦入罪,沒有爆炸性的畫面,但是在道德上卻相當有爆點。由非常「男性中心」的主軸,去安排片中三角關係的認知與處境。不帶有道德批判,卻註定引起觀影者極大的價值批判聲浪。如果我們的社會,或法國的社會始終都是以父權中心作為開展,那麼我們或許就容易理解,作為女性的安妮華達所拍出的「幸福」觀,比起傑克德米的「秋水伊人」,具備了更多現實反思與反諷氣息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