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電影?「秋水伊人」的解惑
傑克德米於1964年拍出的「秋水伊人」,奪得當年坎城影展金棕櫚最佳影片獎,證明這部影片的好看無庸置疑。劇情簡單但卻平實,是一個關於浪漫化愛戀關係因現實而阻斷,也從理想走向現實的人生。其中的哀愁與感慨,聽來雖然故事簡單,但敘事內容與表現手法卻會是影片好壞的決定因,而傑克德米就很成功地打動了觀眾的心。若用太多的文字來琢磨,否則反而成為了對這部影片的謀殺。同時劇情在觀影結束後慢慢咀嚼,並沒有任何懸疑未解之處,至多只能說那是一種「選擇」,在愛戀、人生、家庭與未來的一種個人選擇。而這選擇帶動出的,便是一種低聲迴響的落寞。
再者,這部電影完成的時代比我早誕生了快二十年,時代差異跟影史知識不足的情況下,任何「局外的」評斷跟談論可能都會是有失偏頗的。只能說本片的唱腔對白跟導演對色彩的繽紛運用,以2008年的今天來看,確實都有值得一看的獨到魅力,觀影後也可以感受到與現在的電影確實很不一樣!﹝雖然唱腔式對白的電影現在也還看得到﹞
不過在無傷揭露劇情,但卻又有趣的是,影片中的兩段對白值得討論。而這似乎是個貫時性的問題,不論到了哪個年代,導演總是會去思考,電影是什麼?電影可以是什麼?類如此類的後設問題。而在「秋水伊人」中,傑克德米也嘗試回答了這個有貫時性質的問題。我們就由其中兩段看似娛樂觀眾的對白,但由於是在電影中陳述電影意像,我們可以發現其中暗藏了傑克德米在1964年時對這個問題所提出的思考。
當男主角基說到,下班後要去劇院看歌劇卡門,他的同事卻說:「我不喜歡歌劇,電影才好,…,每個人都唱得不停,煩死了,我比較喜歡電影。」
當基的同事說「每個人都唱得不停,煩死了」,傑克德米並不是來戲謔歌劇,然後藉由「我比較喜歡電影」這句對白,藉由銀幕暴力來簡單表示「電影比歌劇受到更多人的喜愛」。因為,這不就是自挖牆腳來嘲諷自己所導的「秋水伊人」是部煩死人的電影了嗎?如果歌劇早被承認為一種藝術、富有美學的表演方式,而那煩死人的唱腔對白正是其最大特色,那麼傑克德米所要表示的,是電影不會只是現代商場上的一種娛樂消費場域而已。傑克德米想要做的,是擺脫電影只能停留在純商業娛樂的層次,電影同樣可以結合藝術,或者電影本身就是一門藝術的載體。
當女主角珍妮薇說到:「我不能沒有他,我會死掉。」,她媽媽回答:「只有電影裡的人才會為愛而死。」
電影,是公眾的影像,在透過我們的觀賞、接收之後,電影中的論調也成為公眾的,因而取得了某種客觀的性質。在女主角媽媽的觀念中,電影是悖離現實人生的虛構故事,電影只是逃離現實生活的一種注視。然而在傑克德米的思考中,電影可以是反映現實的,它不必然需要藉助遠離真實生活才能提供觀影者娛樂或消費價值;電影反而可以透過現實在影像上的虛構,來創造比現實更可能真實的一種生活反映。為了擺脫觀影集體對於電影的原有認知,在傑克德米的「秋水伊人」中,沒有任何一個角色為愛而死。電影不再是對立於真實,影像也不再處於我們這些活生生的觀影者的對面。
傑克德米透過這兩段對話告訴我們,電影既是當代藝術,也是真實人生。在「秋水伊人」中,傑克德米捍衛了他對拍攝電影的一種期許─真實人生的美學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