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負反手拍》一場輸不起的戰爭 劇透
你也許會因為電影的政治正確而感到有點厭煩(畢竟電影的片名都叫「Battle of the Sexes」了)──這年頭政治正確的電影太多了,想想去年的《關鍵少數》(Hidden Figures),狗血的劇情、激昂的配樂,甚至穿插了一段由白人男性解放黑人女性的橋段,一切都這麼的正確合拍,沒有一點遲疑。
同樣走在追求人權的道路上,《勝負反手拍》卻恰恰相反地收起浮誇,以類似紀錄片的形式,重塑了七○年代在網球史/女權運動史的這一段重要故事。不刻意去製造一種政治正確的高潮,也不避諱道德上的遲疑與模糊,而是經由Billie Jean King這個歷史人物的生活瑣事(性向及運動上的),去看見性別位置在各面向的不公平,看見父權如何壓迫性別邊緣的個體,還如電影中的鮑比里格斯(Bobby Riggs)不知羞恥地沾沾自喜,也看見弱勢的個體是如何被逼退到道德邊界上奮力掙扎。
也許為了力求還原史實,且要同時講述Billie Jean King在網壇性別運動及私生活性向兩條線,因此《勝負反手拍》的節奏稍嫌雜沓,高潮也全壓在最後的網球對打賽,然而這樣的敘事手法令扮演女主角的Emma Stone完全收起了過往在校園YA片的可愛活潑,不若前作《越來越愛你》那樣要將人物演得淋漓盡致,卻有了更多細膩情感的傳遞,絲絲入扣。
從《破處女王》、《姐妹》、《魔幻月光》、《鳥人》到《越來越愛你》,Emma Stone在之前的作品中大多是以個人的螢幕魅力加上時而風趣、時而崩潰的情緒展演來詮釋角色,但這次在《勝負反手拍》中,收起了能讓她搞笑或討好觀眾的橋段,面對在螢幕上看來比她漂亮的Andrea Riseborough(飾演Billie Jean King的愛人Marilyn Barnett),Emma Stone只能透過金框眼鏡,以更沉穩的眼神與情緒,體現她身為影后確實精湛的演技。雖然《勝負反手拍》上映後沒有如預期般獲得廣大佳評與討論,Emma Stone連莊影后的美夢大概也無法成真,但這樣的作品仍然替Emma Stone撐開了新的戲路,使人繼續期待她未來的表現。
然而平心而論,電影還是有不少缺點,剪接上的破碎、情感過於內斂無法撼動人心,整體是靠突破以往形象的Emma Stone與Steve Carell硬生生給撐起來的。尤其Steve Carell拋去過往喜劇片的笑匠模樣,演起沙豬Bobby Riggs的模樣實在精準到位,在電影裡的出色表現與Emma Stone不相上下,看兩位演員鬥嘴、鬥球、鬥性別,是《勝負反手拍》最精彩之處。
電影的色調和人物的造型雖然懷舊,但縱使時至今日,像電影裡的男主角那樣侃侃而談女性就是太自由、男性都要沒地方去了的沙豬言論仍隨處可見,彷彿戲裡戲外只變了服裝造景:四十年前的女網選手爭取和男性同樣的獎金,四十年後好萊塢的女演員們還在爭取和男演員同樣的酬勞。有趣的是,1992年網球界還有第三次的性別大戰,由Martina Navratilova對決Jimmy Connors,這次是女方落敗,讓人不禁回想起片中網協會長Jack Kramer的嘴臉,同時感嘆邊緣弱勢者果真沒有戰敗的餘地。
猶記得臺灣在2017年初推動婚姻平權時,隨處可見的網路投票,同志朋友們疲於奔命的按讚表態,彷彿人生的尊嚴都在那一多一寡一勝一敗,多麼諷刺廉價,卻又無法躲避。也因為如此,當Billie Jean King的同志友人在《勝負反手拍》的片尾攬著她說:「總有一天,我們能夠更坦然的愛人」是這麼令人心疼潰堤,因為我們必須永遠記得,歧視一直都在,而平權是努力奮鬥才能得來──即使那不是一場我們挑起的戰爭,卻是一場輸不起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