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觀音》外在再殘酷,愛跟溫暖都要向內找 劇透
我想想為什麼我從以前就不愛看台灣電影?不是不愛國,大概是因為台灣電影多半有個通病,就是在情感的處理跟橋段安排上都很過頭(目擊者這部也一樣),永遠太用力不懂得見好就收,就像隔夜的佛跳牆一樣把一鍋美味都變成糊在一起的....湯。就像珍奶一點糖就很好喝,太多糖就是膩了,不懂得取捨也缺少個性。這就像台灣人的個性,人很甜,但多了就是無聊跟容易膩,不過台灣人的社會意識拍出來的電影會有這種特質是理所當然的,大家新一年的目標共同學習:夠了就好,好嗎?
血觀音也是有相當出色的地方,我記得李安導演說過:「女人戲,最好看。」楊雅喆把這齣女人戲導的可圈可點,擁有他特有的文雅,細節處搆不到文雅背後的猙獰以及真正瘋狂的細膩,更深處只能用勉強很嘶吼的方式來處理,但這部角色個性塑造很成功,有血有肉,角色性格也合乎情理,演員的表演也很出色,除了我一直在想棠夫人的角色如果是劉雪華來演應該會更好,因為惠英紅一看就是狠角色,她會做什麼我都不意外,劉雪華本身給我的苦情以及脆弱卻工於心計的印象太深刻,我想更能給棠夫人這角色塑造反差,但惠英紅也把控制狂母親演得很好就是了。
棠寧這角色吳可熙詮釋得入木三分,把放蕩跟脆弱之間拿捏得很好,也瀕臨崩潰邊緣,但我覺得劇本寫的還差一點火侯。棠寧因為受不了老媽老是拿她當棋子,最後的反抗方式竟然只是很落魄地搭漁船逃跑?天啊,如此直白且不修飾的方式是把棠寧當成只能跟通緝犯跑路的苦命底層女人而已嗎?,她那麼神經質那麼受制於母親又擁有藝術天分,沒有更具有爆發力的反抗跟逃脫方式實在有點乏味;而棠夫人也是,雖然棠寧搭上那艘漁船最後爆炸了,猜得出這場爆炸是棠夫人安排的,但即便棠夫人最後還是留下了兩行清淚,但卻沒有這橋段內心該有的百感交集以及複雜程度,因為漁船爆炸這走向有點粗糙(最後竟然只是想乾脆玉石俱焚?),不適合棠夫人的程度跟城府。
另外就是棠真這角色,文淇真是大有可為的演員阿,光是看她的雙眼我就會被吸進去,把邪惡跟純真拿捏得相當純熟。棠真這角色其實就是棠夫人跟棠寧之間的恐怖平衡的棋子,面對實為母親名為姊姊的棠寧她是不屑以及抗拒認同的,當一個人沒有扮演好自己該在家庭裏扮演的角色時,會造成孩子錯亂以及情感建立困難,就像很多兒子扮演父親角色取悅媽媽一樣,長大之後多半在親密關係裡面會造成困難。
棠真其實也知道棠寧跟棠夫人在玩什麼把戲,我想她是厭惡且不屑的,但她只是個14歲的孩子並沒有選擇權以及反抗能力。在家庭裡面會有個「依附關係」,意思就是說小孩子很早就懂得依附父母來獲得生存以及安全感,懂得要讓自己符合自己爸媽想要的樣子藉以生存下去。當棠真毫無選擇的被交由棠夫人撫養,棠真在耳濡目染以及家庭依附關係底下,漸漸的會變成棠夫人希望她變成的樣子,而棠寧卻沒辦法肩負起母親應有的責任,所以棠真覺得很寂寞,這是真的。
而棠真寂寞的話就會向外渴求愛(畢竟家裡得不到),兩性之間的性愛以及情愛在這部片當中扮演了催化棠真成熟的催化劑,就像亞當跟夏娃裡面的蘋果一樣,是禁果。棠真渴望那紅蘋果,紅蘋果代表自由跟愛,她第一次偷窺棠寧跟男人交媾的時候是感到震撼的,她發現原來男女之間還有這樣的世界,女人是很少人能夠身心分離的,當女人在尋找性的時候多半需要的其實是愛。
偷窺棠寧交媾的行為跟我們青春期時看A片不一樣,因為A片距離我們甚遠,我們會知道那是劇中的人物而已;但棠寧在身心上都與棠真相連,棠真藉由棠寧的身心了解到另一片天地。而此時距離棠真身邊最近的一個男人就是朋友的男友-Marco,青春期是建立自我初步認知跟探索的時期,棠真在家裡得不到愛跟溫暖又需要同儕認同,又受到朋友交男友的影響,她自然會想轉移內在的焦躁以及對愛的渴望,所以就把這個需求投射到Marco身上,她並不是真的喜歡Marco,也不瞭解Marco,她喜歡的只是她的想像以及透過掩護Marco獲得的自我獨立跟掙脫家庭控制。
是故當Marco最後強吻她甚至強暴她的時候她就幻滅了,愛情跟白馬王子不是她所想的那樣,這也歸功於原生家庭無愛的悲劇,而現實當中很多這種悲劇。不過仍要說我覺得強暴棠真的橋段實在很不必要,太矯情,不必做到這麼多,前面的角色鋪陳也已經夠了,台灣的創作者們要對作品有自信,也要對觀眾有自信。我覺得安排Marco強吻棠真要她伸舌頭就很夠了,光是被強吻就已經能夠凸顯她的小世界有多夢幻所以崩塌,真的不用太過。
即使最後安排棠真被強暴,我也以為劇情會讓棠真懷孕再跟棠寧一樣未成年而生子,然後重複一樣的家庭悲劇。對的沒錯,因為家庭悲劇會循環,我們只會用對待自己的方式來對待別人,一樣的問題會一直循環直到人清醒願意真正解決問題跟改變自己。只是劇情最後沒有這樣演,棠夫人算盡心機最後也是為了個男人,雖然這樣的安排回扣到劇情開端很有力,也呼應了棠家三個女人最後都是在渴求愛所造成的悲劇,切合導演想講的主題「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罰,而是那無愛的未來。」
然而我總覺得棠夫人那種個性如果連情愛都看不上眼會更能訴說她是個有利無愛以及真正冷血之人,結果她為了男人做這麼多,到最後還是利用彼此以及條件交換的關係實在也是笨蛋一個。沒有誰可以真正控制或者利用誰,利用跟控制都是建立在彼此身上的。向外渴求愛是找不到的,愛跟安全感只能向內找,當外在很殘酷,我們還有自己能夠給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大家共勉之。這部片整體而言實屬佳作,電影節奏拿捏有些細碎但氣氛營造得很好,演員表演更是出色,獲獎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