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兒的相機》什麼是真?什麼是虛? 劇透
《克萊兒的相機》/ 導演:洪常秀
在去年金馬影展看過一次,不是很喜歡,因為被演員的停頓,或者是說放空,讓整部片短短的一小時九分鐘充斥著空檔,所以,語言隔閡,成了本片最大的缺點。
一位電影銷售人員晚熙(金珉禧飾演)被老闆告知不願繼續合作,因而辭職,利用剩餘的時間在坎城中漫遊;同一時間,高中音樂老師Claire(Isabelle Huppert飾演),在坎城旅遊,常用手中的立可拍拍攝遇見的人……洪常秀的作品將鏡頭鎖定在平凡人物上,他們樸質、不做作,而洪氏的電影技法很簡潔,長鏡頭,不管固定或推拉,通常在漫漫對話中進行敘事,而非由導演去做場面調度,視角溫柔、客觀、寫實、冷靜,金珉禧的加入更讓他的電影滿滿無法說出的愛。
筆者很喜歡洪氏的作品,在於他的觀點不離(創作者的)生活,往往讓筆者覺得:「他懂我」。雖然他創作不輟地拍了二十多部片,筆者也只看了四分之一左右,最愛《獨自在海邊的夜晚》,金珉禧優柔的悠游在城市中,將洪氏的作品昇華,不再局限於說故事,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柔情,由內而外散發出來,就好比,在下愛著一個人,但你永遠無法再對她說「我愛你」,這是種苦澀,在她面前,你必須保持一定的冷靜,甚至是極度冷靜、無法言語的,而那種孤獨,在觀賞完《獨自在夜晚的海邊》,筆者覺得自己不那麼孤單了,因為那份愛,有人替你分享了。
本片向著安東尼奧尼的《春光乍現》致敬,當然,手法也非常洪氏,在推拉鏡頭、固定長鏡頭中,讓演員看似不著設計、執導的自由發揮,一點一點勾勒出發生的事件,以及反映腳色的特質,還有討論那段隱藏的真情。
老闆炒了晚熙的魷魚,在於女老闆認為她不誠實,這裡已經點題了。兩人在分開時合拍了一張照片,通常不會因為分離而笑著拍照的,而那張照片反映著甚麼呢?餐廳中,Claire向著導演與女老闆秀出手中的照片,發現了晚熙的影像,頓時發現晚熙並沒有回到首爾,人仍在坎城。「濃厚的妝容」,是第一個出現在導演腦中、口中的概念,是因為什麼?在飯店中,導演與晚熙巧遇,晚熙穿著輕便,導演則是正式黑色西裝,導演突然大罵了晚熙,「為何要如此穿著與化妝」,晚熙不解,認為導演的行為唐突,我們必須思考為何會開啟這段爭吵。
Claire受邀到工作人員的公寓吃韓國料理,也替其中一位男工作人員照了張相片,兩位女主角說這位男人有女人的臉與心。照片中反映的是什麼?Claire為何會說出一段令人省思或是令人感到荒謬的話?在餐廳中,她、導演與女老闆在吃飯、喝酒,她替導演照了張相片,說你已經不是照片中的你,跟拍照之前的你已經不一樣了,這段話其實有點怪,可能由於語言關係無法正確達意,她(Claire/晚熙)/它(照片、問句)讓人懷疑。
《春光乍現》中,男攝影師將可能疑似有殺人證據的照片一一放大,看見的只是一格格的色塊,其實根本不能說是證據或是完整的影像,而導演想說或想問的就是:「我們真的看見心中所想的事情嗎?」Claire用立可拍照攝的影像,真的描繪出事實嗎?立可拍,當攝影者對焦完,按下快門,照片將在幾秒鐘列印並成像,觀者不須經過漫長的暗室沖洗過程便可觀賞到照片的樣子。在塔可夫斯基的立可拍集中提到,立可拍是最接近將瞬間表現出來的手法,是最符合他的時間哲學的藝術形式。
人們照相,多半是做樣子,事實、真相在哪?而往往察覺到真相的時候,人們愈是不願被人看見,就如同晚熙跟導演吵架之後,Claire拍到她哭的當下,她的介意使攝影者的介入感到歉疚,而人在微笑時,其實是種虛偽,說的嚴重點就是「偽善」。
什麼是真?什麼是虛?這是導演想探究的,以往在《自由之丘》、《戀你非你》中是以一場夢來詮釋真假之分,更在《這時對,那時錯》(《錯戀》)以兩段故事描寫不同發展與結局的故事,無非都是導演想要表現出的對錯之際。洪常秀用生活中極細微的事件開發出一部引人省思的電影,雖然片中的感情與情節無法到達他的其他電影,而且片尾有點草率,但仍有可觀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