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西部成金 劇透
本片三段情節分別以1999年、2014年、2025年敘事過去、當下、未來。第一段講沈濤、張晉生、梁建軍的三角愛情故事,沈張結婚、梁建軍離開;第二段講梁建軍生病回鄉,請求離婚的沈濤協助;沈父突然去世,判給張晉生的小兒子回鄉辦喪;第三段講移民到國外的兒子,遇見同是華人的師長(張艾嘉飾演),希望解決自己的徬徨與跟父親的關係。
假設以本片上映的時間(2015年)來看,中國預計GDP十年內成為世界第一,超越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當然,政治地位早已不容忽視,因此,美中貿易戰如火如荼地進行,美國理所當然不想失去世界第一的政經影響力,固然會想拉攏勢力以削減中國銳氣。過了五年來看《山河故人》,不能說賈樟柯自大,而是推測方向正確。
電影的開場與結尾,貫穿著〈Go West〉這首英文歌,看似表示「西進」之意,但對各個腳色的情感大有不同,尤其對「沈濤」這個腳色。先從「張晉生」這個奪得美人心的腳色來說,賈樟柯其實諷刺張晉生這個腳色,由字面解釋,晉生為「晉升又生」,如爬梯般節節高升,姓張又有「張顯及張羅」之意,好比電影中呈現的土豪樣子。第一段的三角愛情故事,張晉生是追女人,非用德國車、非買礦場、非用手機不可的「準」高端人士,甚至打算用炸藥殺掉情敵梁建軍,而炸藥已經凸顯出張晉生具有破壞力的性格了;第二段,張晉生跑到上海預備國際化,成為高端人士,準備移民、送小孩到外語學校、取洋名;第三段,張晉生更是成功攜子移民到澳洲去了,但由於人生地不熟及語言不通,張晉生已經少了人情人味,露猥瑣、爆粗口、顯佝僂,觀眾不會喜歡這腳色,甚至痛恨這個腳色。可見賈樟柯的預言頗有警示之意,因為張晉生忘了本來面目,更忘了家,所以永遠回不了家。對張晉生來說,「西進」是必然的,因為張晉生不停往西方世界(英語世界)走,而張晉生所追求的、開拓的、競爭的,是財力、權力、勢力,即汲汲營營滿足小體卻忘了大體,被心機埋沒了本身。
出身礦工的梁建軍,由於礦價走低,加上張晉生逼迫、沈濤嫁人,自卑低端,使梁建軍「西進」,走往中國的西域,但從事採礦業的確沒有讓梁建軍好過,並因身體病痛不得不回到已開發的山西城市。然而,舊情不忘,沈濤依舊在那,且幫了梁建軍。這並不是說,梁建軍這個人生命多苦多慘,回到家還被以前暗戀的沈濤可憐,最後醫治肺病的錢也是沈濤出的,而是說沈濤的價值如同人母,照料心中所想的他人,海納百川的肚量,扶得起,也沉得住氣。梁建軍願意回到山西,也就是回鄉,而人的根本在家鄉,梁建軍找回了家,找回了根本,找回了面對一切的初心。相對張晉生,梁建軍即便貧窮一世,仍然有家,算是福氣。
沈濤的「西進」是什麼?沈濤既沒有到西域,也沒有去西方世界,只是留在原地山西。對沈濤來說,老父的死亡在西方,沈濤坐車去迎接大體時悲痛萬分。兒子回來戴孝,假設上海是通往國際的一座橋梁,那邊有令她討厭的張晉生跟寶貝兒子的繼母。沈濤對兒子說,「媽媽是個沒有本事的人」,彷彿暗示著沈濤無法離開,面對未知的世界,寧願留在家鄉,處理自己的江山。沈濤可能沒有像張晉生大富大貴,也沒有如梁建軍那般病痛潦倒,沈濤安安穩穩地獨力面對,守著自己的家跟兒子的家。沈濤將心意給了兒子,如同自己包的餃子,將心意包在裏頭,包的愈多,表示想的愈深。最後,沈濤獨自跳著舞,耳邊響起〈Go West〉這首歌,其實想的是遠在西方世界的兒子,即便人事已非,也表現著沈濤所保有的青春面目,而賈樟柯理當把最後的鏡頭留給沈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