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生的金智英》受害者掙脫泥沼的故事 劇透
聽說出演女主角的鄭有美被全南韓抵制,不曉得孔劉有沒有被抵制?我想應該是沒有,不過被抵制也反映出這部片真正刺到韓國社會的要害。這部片批判的是男女不平等跟父權意識及各種對已婚婦女的歧視,台灣可能因為薪水不高及受到西化教育的影響,很多女生從小就學會騎機車跟開車,出社會跟結婚後也是要持續工作才有辦法維持家庭開銷,無形中都為台灣女性的獨立性添加很多外在機會,所以台灣社會重男輕女的風氣並沒有南韓這麼嚴重。而我的摯愛韓劇《順風婦產科》在2000年播出的時候,劇中還是有產檢時不得公開嬰兒性別的劇情(我不曉得南韓現在還是不是),怕公開會增加女嬰的墮胎率?這就可以知道南韓直到近代還是有重男輕女的觀念。
當然,南韓是個高度壓力的社會,社會風氣比台灣嚴厲太多了,從他們演藝圈高的嚇人的自殺率就可略知一二。電影當中陳述了在父權意識下女生所遇到的困難,包含面對職場天花板及被性騷擾就算聲張也無人支援的困境,甚至連做到經理級的女主管都還要捍衛自己的性別,不允許展現女性特質,犧牲家庭才爬的到今天的位置,而女主管在遴選職員進入自己的組別的時也清一色地挑了男生,我看到這裡時著實覺得太同情了,身為女性但做出了一片天卻沒辦法支持同樣身為女性的職員,這種受害者彼此都不願支持彼此的景況實在太慘了。
受害者會變成加害者,金智英的媽媽、祖母跟姑姑們都是父權跟重男輕女體制下的受害者,長期在這種文化浸染下,要她們從這種模式跳脫出來說不定還會抗拒,因為有的人認同的是這種悲慘跟負面帶來的認同,就像挨了上千刀會以挨過千刀為榮合理化這些經驗。台灣有個觀念叫作「媳婦熬成婆」,用熬這個字眼就表示一定不好受而且違反人性,金智英的媽媽也是父權體制的受害者,但在最後願意捍衛女兒,捍衛女兒的同時也是捍衛自己,能為自己站出來的只有自己。
在父權意識底下,沒有人會是得利的,大家都是受害者。劇中有幾場是男性職員抱怨要請育嬰假的事情,男人也是擔憂請育嬰假要被扣薪,甚至離開職場一年後回來就沒有位置了或升遷困難。南韓的工作環境比台灣嚴苛很多,上對下的意識比台灣強,即使是男性職員有了小孩,依舊不敢離開職場,犧牲了跟小孩相處的機會,閹割了男人跟孩子的親密交流,甚至可能不是那麼喜歡上班族這種體制卻礙於社會眼光不敢離開,而太太薪水比較少就理所當然面對獨自照顧小孩的艱辛,生活淪為上班卻只為了吃飯,沒有人得利,如此一來獨自照顧小孩的媽媽可能就會面臨憂鬱症的危機。
我在看金智英的處境時非常能理解她遇到的精神恐慌,除了她出生在重男輕女的社會外,其實她讀了不錯的大學,畢業後在不錯的公司上班,也許工作上小有累積,但也因為家庭而離開了職場幾年。引發金智英精神恐慌的除了帶小孩的各種壓力外,來自旁人的不諒解跟歧視也是一種霸凌,醫生跟她說家事都是機器做的手怎麼會痠?帶小孩去公園坐坐,旁邊的上班族嘲諷地說也想當家庭主婦拿老公賺的錢過這種不用工作的悠哉生活,她慢慢地就出現精神崩潰的狀況。她在劇中偶爾會變成別人並以別人的口吻來說話是導演的精心安排,想透過這樣的表現去說出身為受害者一直都不敢跟這社會及不敢跟其他受害者說的話。
也許導演並不是想強調精神疾病,但我看她這樣我覺得她是有長期憂鬱跟低落狀況的,就是什麼都不痛快,什麼都不快樂,外在的狀況讓她不舒心,什麼都不如她的意,她離開了職場這個群體,原本夢想著要在工作上掙一片天,但最後變成毫無上班族功能的家庭主婦,受盡歧視被稱為「媽蟲」(米蟲的意思吧我想)的家庭主婦,家裡不能讓她一展身為上班族的認同跟身手,也沒辦法回到身為上班族的舒適圈,她當然覺得恐慌跟低落。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想成為什麼上班族強人,她的志願是小說家,但在這種社會體制下不敢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已經忘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個幾年空白就會被稱為米蟲,沒在上班是不應該的,她覺得自己沒有價值,她就是漸漸被這些自己內在的壓力、社會制約及外界眼光給囚禁然後長期不快樂。電影裡她有個好老公,女兒也可愛,經濟算是小康,按照擇偶跟家庭標準來說很不錯,但她就是不快樂,原因在於她不接受跟認同眼前的生活跟狀況,被以往生活創造出的安全感跟身分感給牽絆,問題不在於她老公不幫她帶小孩不體貼女人,而是自己都沒辦法從這些自己給的社會標籤跟制約獨立起來。
我覺得能形成每一種狀況都是有其條件的,當醫生跟當家庭主婦或路邊擺攤都是有其條件的,當醫生很難沒錯,但當家庭主婦跟路邊擺攤難道就容易了嗎?不在別人的位置上都很難想像別人是如何走每一步的,看家庭主婦沒上班很爽,但人家做的也都是工作,讓其他人不用操持家務可以安心上班,這怎麼不能算一種工作?最後金智英了解自己的病況,跟自己和解,跟媽媽和解,勇敢捍衛自己,跟外界的歧視劃清界線後,某種層面也代表她願意認同跟接受現在的自己,也接受了眼前的現實,既然接受了就舒心了,她也終於提得起勁去嘗試創作,然後被登載在雜誌裡面,無意中達成了她原本的心願,所以現實的安排總是有用意,說不定有另一片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