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樹、月亮與一扇看盡人性幽微的窗:《戀戀銅鑼燒》 劇透
一、能與櫻樹說話的德江阿姨
去年上映的《戀戀銅鑼燒》(あん)為日本導演河瀨直美的第七劇情長片,與前一部作品《第二扇窗》手法類似,均試圖透過小人物處理「自由與死亡」的哲學課題,並讓電影主角從大自然的輕拂與擁抱裡獲得救贖: 此片中,老年病重的德江每天出來散步,與繁茂、盛開的櫻樹說話,和太陽公公、月亮打招呼,即使不為社會所容,但仍能愉悅自處、也積極地生活。
如同《第二扇窗》的故事由中學生戀人--界人與杏子代表「生」者,杏子重病將亡的靈媒母親代表「往生者」;《戀戀銅鑼燒》中,女學生杏菜(內田伽羅飾)象徵新的生命力,長年被隔離的76歲漢生病患德江(樹木希林飾)則孤獨地面對病痛、可畏的人言與死亡。但即使環境惡劣如斯,她卻十分堅強。明知得了肺病仍到銅鑼燒店應徵,即使店老闆(永瀨正敏飾)不想雇用她,仍留下事先準備好的銅鑼燒餡料笑著要老闆嚐嚐;之後,則一如往常地與銅鑼燒小店前滿開的櫻樹揮手道別。這一切看在「小春銅鑼燒」消極悲傷的老闆眼裡,著實不可思議。
二、「小春銅鑼燒」店面看出去的風景
「小春銅鑼燒」的店面可謂《戀戀銅鑼燒》全片的重點場景。於此簡單、陽春到不行的街角。每天下午都有一群國中女生來此「喝下午茶」。她們如鳥兒 吱吱喳喳的談笑與挖苦雖總令老闆著腦,但也帶來生氣。其中,女學生若菜曾被離婚的母親告以「念高中又賺不了錢。」使她近乎放棄升學,但每天來店裡和老闆拿「做壞的銅鑼燒餅皮」回去的她卻也和老闆發展了友情與默契。然而,從「小春銅鑼燒」店面看出去的風景不僅有櫻樹、陽光、月亮與友情、溫暖的正面元素,也包含人性的幽微易感、一窩蜂貪好美食的行止及對對痲瘋病患的殘忍指點,甚至個人內心深遂難解的悲涼無助。
劇情的轉彎可說從德江阿姨到「小春銅鑼燒」打工、漸上軌道後、使「小春銅鑼燒」一躍為名店並受到檢視起。首先,房東太太來店裡請店老闆辭退「罹患噁心痲瘋病」的德江。 之後,當德江看到原本大排長龍的店因謠言門可羅雀,她黯然辭職、回到痲瘋病院裡度過孤獨餘生的身影令人不忍。
三、與月亮的約定
女學生若菜,近乎可說是被「小春銅鑼燒」店的德江阿姨開導、感動,進而活出自己的典範。走出母親「瀰漫離婚陰影的狹窄屋簷」,她帶著裝著金絲雀的籠子到「小春銅鑼燒」。以「與德江阿姨、月亮的約定」為由,邀老闆和她一起把金絲雀送到德江阿姨生活的漢生病院去。在此,「籠子裡的金絲雀」彷彿這三人被禁錮的靈魂。而當臨死前,德江因聽到金絲雀對自由的渴望而將牠放生時,也讓觀影者對自由的課題有了新的理解。
1996年以後,不用強制隔離的痲瘋病患者獲得自由了嗎?年輕的女國中生離家出走後獲得自由了嗎?經營銅鑼燒的店老闆擺脫過去黑暗的人生了嗎? 顯然都尚未。但從電影最後,德江的遺言我們也逐漸看到,即使社會體制與種種箝制、評論、謠言常令我們喘不過氣來,但或許,真摯的友情與感知、傾聽自然能讓我們獲得片刻的喘息,以及心靈自由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