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糾纏、人性的糾葛:《下女的誘惑》 劇透
《下女的誘惑》改編自英國著名小說家莎拉華特絲的作品《荊棘之城》,把原本發生在倫敦的故事搬到了朝鮮來演出。這片名乍看之下,讓人不禁聯想起2010年的驚悚電影《下女》。雖然兩部作品在場景、人物上有些許的相似之處,但整體來說仍屬兩部南轅北轍的作品。
導演朴贊郁是當今韓國影壇在探討人性黑暗面主題的第一把交椅了,讓他來執導這種集愛情、慾望、犯罪於一體的題材再適合不過。飾演男騙徒的趙鎮雄早已是家喻戶曉的實力派男演員,能演的角色多變而不受限。飾演大小姐的金敏喜已是韓國女演員中著名的實力派,曾以《火車迷蹤案》一片奪得釜日電影獎的最佳女主角,也曾在百想藝術大賞中二度摘下后冠。而飾演下女的金泰璃則是影壇新人,在打敗許多競爭者後成功拿下這個角色。她在片中與金敏喜有大量的對手戲,時而樸實清純時而誘人,演技相比毫不遜色,可說是韓國影壇的明日之星。
全劇分為三幕,前兩幕的故事時間序完全疊合,由不同觀點來敘述故事。第一幕從女騙徒、也就是偽裝成下女的淑姬視角來說故事。故事開頭,男騙徒前來找尋淑姬小偷集團一夥,希望能找一個人偽裝成下女,與他裡應外合騙取大小姐秀子的芳心,誘其私奔後奪取家產,最後將其送入精神病院,事後兩人各自遠走高飛。在優渥報酬的誘惑下,淑姬答應合作進入宅邸。但在日夜相處下,淑姬對這名涉世未深的大小姐逐漸萌生好感,也對原本的計畫開始感到迷惘。但在珍貴珠寶、美好未來的誘惑下,淑姬仍決定繼續執行此次計劃,三人成功逃離宅邸。男騙徒與大小姐也成親,獲得家產。就在兩人準備把大小姐送入精神病院時,計畫生變,被關進精神病院的人反倒成了淑姬。至此,第一幕落幕。
第二幕,從大小姐的觀點開始敘述故事。大小姐的姨父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變態,自幼便逼她朗讀色情書籍,供自己及前來的紳士(變態)欣賞。男騙徒在參加朗讀會後察覺大小姐心境,於是提出交易。男騙徒會帶來一位下女,並且告訴她一個假的計畫內容,也就是「男騙徒將與下女聯手騙取大小姐家產,犧牲大小姐」。但這個計劃真實的全貌卻是「男騙徒聯合大小姐攜手下女脫離宅邸並帶走家產,犧牲下女」,也就是說在第一幕中我們所看許多大小姐的天真、不經意炫耀財寶的行為都是在大小姐的算計之中,目的就是讓淑姬能繼續進行計劃,協助她逃脫宅邸。但千算萬算不如天一劃,小姐與淑姬產生了感情。沒錯,貫徹全片的主題之一就是女女戀。在男騙徒假裝誘惑大小姐給淑姬看時,大小姐發現了淑姬的情感變化。逐漸萌生的情感衝突下,故事的轉捩點終於出現,大小姐向淑姬開誠布公,說出了計畫的全貌。此刻,時間再次回到精神病院前,接下來的不再是淑姬與男騙徒或大小姐與男騙徒的計畫,而是淑姬與大小姐的計畫。
第三幕,故事接續前兩幕。淑姬進入精神病院,大小姐與男騙徒計畫遠走高飛。在兩人慶祝過程中,大小姐在男騙徒的酒中下藥迷昏男騙徒,帶著財產離開。同時淑姬也順利逃出精神病院,與大小姐會合遠走高飛。而男騙徒則是被姨父捉回,在拷問過程中與姨父同歸於盡,故事到此結束。
全片看似非傳統的三幕結構,但實際上卻扎實地遵從了該規則。傳統的三幕結構的故事時間會隨著開頭-衝突-結尾進行,然而本片前兩幕的故事時間卻是完全重疊。巧妙的是,故事時間完全重疊的第二幕,卻利用變換視角的敘事方式扎扎實實的成了本片的衝突點,也讓人對導演的巧思感到十分佩服。
聊完了劇情,來談談片中幾位靈魂角色。第一位是下女淑姬,淑姬是生長於社會底層的女孩,為求溫飽就得使盡渾身解數。她得到了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一個會陷人於不義但報酬無比豐碩的計畫。他坦然的接受了,為的是生活的無奈,而且對象也是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她滿腦子想的是美好的生活、美好的未來。但在遇見小姐,相處好一陣子之後,淑姬的良知被喚醒了,甚至慢慢衍生了愛情,這次計畫的嚴重性與後果,絕非過往的偷竊行為所能相比,淑姬開始猶豫掙扎,在衣食無虞的未來與良知間搖擺不定。最終在故事的發展衝突下,淑姬選擇了坦承。這個決定的背後是愛情或是良知呢?我想兩者兼具。淑姬就是個生活在惡劣環境下,一個善良平凡的少女。在故事裡一次次的選擇中,最終遇上了正確的人,走到了正確的路上,一個既不幸又幸運的女孩。
第二個是大小姐,大小姐自幼便以財產的繼承人、姨父未來的未婚妻的身分養育長大。在姨父扭曲的教育下,讓她對男女之事徹底無感,過著壓抑且渺無希望的人生。而男騙徒的出現與提出的交易開始影響她的人生。她坦然的接受了,為的是逃離這被控制的人生。她有了逃離宅邸、看見未來陽光的希望。但在遇見淑姬,相處一陣子之後,原本與情感絕緣的大小姐對淑姬產生了感情。大小姐開始猶豫,在自由的未來與對淑姬的愛情間搖擺不定。最終在故事的發展衝突下,大小姐選擇自殺卻被淑姬救下,最終兩人開誠布公。對大小姐來說,淑姬就是他的救贖。兩人幼時同遭喪母,一者雖衣食無缺但過著陰暗的人生,一者雖自由但卻生活困苦。生活環境截然不同的兩人,卻背負著相似程度的苦痛。截然不同卻又異常相似的兩人,最終成了彼此的救贖。
第三位是男騙徒,這個角色終生在現實泥淖中打滾,也是淑姬如果沒有得到救贖的未來樣子。我認為在故事結尾,他與姨父同歸於盡的行為,是對淑姬跟大小姐的一點補償。在他闔眼前的最後一幕,是三人在划船的畫面,或許在男騙徒的心中曾閃過那麼一個想法:如果就這樣三個人在一起也不錯。我想這一幕點出了這個極度現實主義的男騙徒,心中那一點點的良知。只是他沒有得到救贖,只能在最後為兩位女主角做出一點點的補償,也在最後賦予了這角色除了貪慾之外,那畫龍點睛般的一點人性。
除了細膩劇情之外,本片畫面的表現更是出色。故事發生在二戰日本侵占朝鮮的時代,而大小姐的姨父是歸化日籍的韓國人,他的豪宅極富日本風情,所以在結合了英式華美壯闊的特色的同時,又帶點和風的優美,讓這個藏在平靜表面下暗潮洶湧的故事,在畫面上的反差更加強烈。而豪宅設計中的日本元素,應該是為了反映該時代背景;而英國元素,或許多少是在跟原作中的倫敦故事背景致敬。除了豪宅之外,幾幕的森林與湖景也拍攝的十分幽靜動人,可說是很棒的視覺饗宴。再來就是本片最大的噱頭,情色場面了。由於劇情的安排,本片多數的情色場面都是由大小姐與淑姬兩人擔綱演出。詳細就不贅述了,總之就是拍的會讓人心癢,但又不流於低俗;讓人能看的到愛與慾望,但又不流於肉慾,恰到好處,非常值得一看。
如果硬要挑問題,大概就是第一部份的劇情較顯枯燥乏味,以及片尾的床戲略顯多餘這兩點小瑕疵吧。總結來說,這是一部畫面、音樂、劇情均屬上乘,非常精彩的作品。或許有些精明的觀眾在看完第一幕後,就能猜到整部劇情的脈絡。但接下來兩幕帶給觀眾的複雜情感與欲望糾纏的掙扎感,絕對是你料也料不到的。如果喜歡這類題材,想看點讓自己隨著劇情起伏緊張不已又血脈噴張的電影,這部作品肯定是近期的首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