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蛋男情人》自平凡日常薈萃出的奇幻 劇透
《我的蛋男情人》,是一部令人驚喜舒心的台灣電影。由林依晨與鳳小岳主演,描述當代女性對於幸福的嚮往、追尋,進而延伸至對生命原初的思考與想像。年過三十以後,來自社會各方的世俗標準——有沒有交往對象、什麼時候結婚、是不是該生小孩等等加諸在女性身上的傳統價值,這些對於女性應當如何的期待,無形中轉換成每一位輕熟女的壓力,女性的生理狀態似乎總與時間賽跑般,從凍齡保養品到凍卵,無不是以人為技術對抗自然的期限,一如影片中女主角曾梅寶(林依晨飾)的母親(金燕玲飾)對梅寶說的:「妳的蛋過期了!」一語雙關地直指冰箱裡的蛋放到過期,與暗喻梅寶已到適婚年齡,再不結婚生子就要不能生了(卵子過期)。
這似乎是時下許多女性面臨的現況。而貫穿全片的各種「冷凍技術」,即為了抵禦時間的逝去、延長事物的效期,因應人類的需求而產生,無論是保存母親愛心飯菜的冰箱、梅寶公司研發的冷凍食品、卵子銀行的冷凍精卵,甚或是梅寶與男主角阿始(鳳小岳飾)一起前往冰天雪地的瑞典旅行,在某種程度上,它們都是為了拯救因時間流逝而造成的磨損,好維持最佳狀態。
冷凍,以及冷凍讓人直接聯想到的「白」,便成為《我的蛋男情人》整部影片的基調,特別是導演傅天余堅持以真人演出的蛋男蛋女世界,那些精子、卵子等待出生的冷凍世界,是整部電影發想的原點;導演傅天余曾在專訪中提到,她偶然看到一則新聞,講述一個寶寶,在出生前其受精卵的精子已經冰凍了 13 年。這事例讓她深深著迷,不禁去思考那一個還沒有看到世界,卻已經存在的生命會是什麼樣態?他們的世界會是什麼模樣?這想像無限延伸,便具體成為電影中那與梅寶和阿始的世界平行存在的「蛋男蛋女世界」——由詹懷雲和程予希飾演的卵子與精子,則分別呼應著梅寶與阿始;他們是他們的一部分。
《我的蛋男情人》這部作品最大的突破與貢獻,便是在於導演傅天余堅持以真人演出的方式呈現虛擬的冷凍槽世界,與文念中率領的美術團隊,一起手工打造了這個夢幻而充滿生命力的空間,過程中面臨許多挑戰,但為整部電影增色不少。雖然有人提到伍迪艾倫 1973 年的電影《性愛寶典》中,就曾經以真人演出精子,然而我認為傅天余構建出這蛋男蛋女世界的重要性遠遠超過向經典致敬,她的堅持,充分展現其企圖心,將台灣電影往前帶了一小步,她與整個劇組以行動證明,台灣絕對有辦法拍出那樣富有科技感、奇幻場景的電影。
同時,她對於蛋男蛋女世界的勾勒,擴展了人們對於生命初始的想像,他們雖是人們小心翼翼保存下來的,但卻是作為備用品而存在,等待著也許某一天能順利出生,如同吳念真飾演的老蛋男所說:「等待不一定會有結果,這才是人生。但一定要有期待,才算活著。」而這裡的設定,也呼應了冷凍食品作為「真正食物」替代品的客觀情況,但傅天余則藉由梅寶的口中傳達出,冷凍食品並不比新鮮的要差,正因為冷凍,所以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的梅寶才能夠無時無刻感受到母親的愛。
愛情與親情,是電影中最常見的命題,但傅天余將容易落入窠臼俗套的題材,處理得恰到好處,特別是梅寶與母親之間的情感。經過母喪淬鍊後女性成長的姿態,巧妙的鏡頭挪移、時空切換,以回憶的方式移轉了死亡之沈重,唯有如此才能夠擁有事過境遷的盼望與期待。
《我的蛋男情人》是一部從編劇、導演、演員、美術設計、攝影、燈光、配樂,一切都恰如其分的作品,雖稱不上完美,情節上的瑕疵亦可見,但導演傅天余確實透過此作品反映出當代女性的狀態,不矯情匠氣,以輕盈輕巧的姿態,旋身轉出自台灣新電影以來的寫實包袱,吳念真與金燕玲繼《一一》之後的再度同台,我們看見傅天余以契合當代男女的語言與世界觀,自平凡日常薈萃出的奇幻元素,不落俗套地談論親情、愛情與生命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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