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劇本不完美但仍不失美麗的小品 劇透
關於《2:22》,應該有不少當初被預告片中的懸疑性所吸引、觀影後才發現與預期不符而失望的人吧!幸好在進場前,我已先讓IMDb 上驚嚇的 5.6 分打了劑預防針,得以在不抱期待的心情下進場觀影。客觀地說,我認為《2:22》是部美麗的電影;即使有著劇本上的缺陷,但仍有其值得欣賞之處。
充滿精緻質感的電影細節
《2:22》擁有不少作為「好看的電影」的元素,電影整體的色調對比極具質感,透過許多構圖講究的鏡頭所「捕捉」的紐約街景,那種緊湊又充滿活力的都會生活感十分真實,讓人難以想像除了少數的實景鏡頭,大部分的紐約場景都是在澳洲拍攝後再後製合成上去的!
此外,電影中利用切換疊合畫面的手法,層層堆出「星象」「實景」與「角色」間環環相扣呼應的關聯性、以及視覺化主角看透規律之能力的特效呈現,都很有質感與記憶點。最後不得不提的還有與各式現代藝術展演的穿插也十分有趣!不管是空中芭蕾充滿靈性的律動、敘述城市歷史的雷射光雕秀,還是冷冽晦暗中又有一絲扭曲美感的犯罪場景藝術,都是有趣而不至於喧賓奪主的。
稱職到位的浪漫氛圍
賞心悅目又演繹得當的男女主角也是本片的另一大看點,Michiel Huisman 與 Teresa Palmer 兩人間滿是化學效應的互動確實令電影增色不少。尤是在芭蕾舞會中邂逅的那段對戲--伴著空靈的樂聲,舞者們在寂寞宇宙中和彼此相遇,透過連結產生意義--在深受感動的那一刻兩人心有靈犀地對望,似乎連觀眾都能看見那在眼神探詢間迸流的電光了!
全片兩人互動的片段多是討喜的,不論是分享彼此未竟之夢的絮語、或是在自製喇叭的樂聲中起舞,讓觀者也自然為這對佳偶的相遇而開心。而這些浪漫時刻的成功營造也須歸功於優秀的選曲 (即使幾段情歌的出場有點像在公告 ”現在是該覺得浪漫的時刻喔” 而有些出戲…),整體上插入的樂曲與影像氛圍的搭配都很漂亮到位。
總的來說,本片將天文現象、占星學題材、懸疑氛圍與浪漫元素結合可說是很有趣的嘗試。若觀者本身不是非常要求劇本完整性與合理性,也沒有抱著錯誤期待、想看齣什麼時空交錯玄奇詭譎史詩鉅作的話,以《2:22》作為周末夜晚的輕鬆約會可以是個很舒服的選擇。
巧妙但有缺陷的劇本
是的,但就是這完整性與合理性上的缺陷讓人難以忽視,才讓這部作品未臻完美而多受批評。在我們檢視劇本的失誤前,我想應該先談談我認為劇本設計漂亮而容易被缺點掩蓋之處。除了點題的命運時刻「2:22」之外,電影中還有許多特定的數字巧妙地貫穿全劇,能幫助我們解讀故事中星象與兩段時間軸間的脈絡。
「30」
30光年,是電影中死亡而爆發成超新星的恆星Hamal (即為婁宿三/白羊座α) 距離地球的距離,而30年也是中央車站慘案發生距今的時間。透過劇中主角的追查,我們終於知道這不僅是巧合,Hamal真正死亡爆炸的時間正好是當年慘案的實際發生時間;30年後當年超新星爆發的光芒終於抵達地球、讓人們能觀測到這個天文現象的時間,也正好是電影故事中所有事件發生的現實時間。也因為星象與兩段時間軸的同步,所以劇中三位角色前世在 30 年前隨著星星一同死去與轉生後,到電影結局時正好皆年滿 30 歲。
「7」
7天,是地球能觀測到Hamal死亡前造成的超新星現象所持續的時間,也等同於主角開始觀察到其生活中重複規律異象的發生時間,以及與 Sarah 命運交錯墜入愛河的時間。主角曾轉述他父親的話:「行星將死之前的光芒最為明亮」,或許那段前世死前記憶的迴響,也是源於這遲來的行星活動的顯現、繼而影響了現代的主角們,讓 Dylan 看見異相,讓 Dylan和Sarah兩人的感情急速升溫,更直接讓 Jonas的前世記憶覺醒。
「3」
3顆星,白羊座α (Hamal),β與γ,是白羊座最為明亮的4顆主星中、構成山羊頭部的3顆,個別對應了30年前的警官、小姐與流氓,和現代轉世後的主角們 Jonas,Sarah 與 Dylan。其中 Hamal 實際上在 30 年前即已爆發「死去」,但或許是受制於光速的觀測延遲,生活在30光年外的地球上的、對應3星的3位主角的命運,也必須經過30年,最後才能真正以Hamal/Jonas之死作為了結。另外有趣的一點是,位於羊角位置的 Hamal 在占星學上被賦予了暴力傾向與攻擊性,與其所代表的恐怖情人 Jonas 的潛在性格正好互相呼應,也許正是編劇設計的依據呢。
玄幻與科幻元素在觀眾接受度上的大相逕庭
透過前述數字有關的劇情節點我們可以看到,電影對於兩段時間軸中人物的行為與命運、和星象變化的連結是經過設計的,只是最後真正傳達出的效果卻很是有限,個人認為可能原因有二。首先,觀眾要能被劇情走向的合理性說服,必須先能接受占星學中「星體的運行與變化能夠影響人類命運」這個論點,以及東方哲學中的「輪迴轉世」觀念這兩個前提。
然而在理性主義盛行的現代這畢竟已非普遍思想,比起《啟動原始碼》的平行世界、或是《星際效應》的量子力學等科幻電影從科學中找解釋,本片的玄幻氛圍是比較出乎觀者預期的,也較難被認同,我想這點是電影題材先天較弱的部分。第二,也是我覺得最主要的一點,便是電影劇本在星象與命運呼應的處理上、以及在命運主題的論述上本身不夠完整。以下分段詳述。
星體之象徵意義與角色命運的連結失當
首先,關於星象元素與命運事件之間的連結失當,指的是即使觀眾理解了各個時間點的對應,知道了30光年的延遲與「凶手並非傑克」這個遲來的真相大白相呼應,回到一切的源頭還是無法解釋為何30年前Hamal一顆星體的死亡、對應的卻是三位前世角色一起赴死的慘案。對我來說兩者連結地非常生硬,反而破壞了其他部份的合理性。私以為若能設計成 Hamal 的爆發影響了白羊座另外兩顆主星的運行,或許能和三人的兩世命運連結地更有說服力些。當然這會是很大膽的改編,因為實際上三顆星的距離非常遙遠才是。
世界意志干涉目的不明淪為導演工具
再者,我們可以透過所有規律異象是實際發生的,而非 Dylan 自己產生的幻象這點來推測,在電影的世界背後是有更高的意志在運作的。不管這意志的本體是命運、上帝、是世界本身還是星體的力量,我們知道這意志能夠操作水滴、飛蟲,還有路上的車站裡的路人們,共同在這7天內重複營造出30年前傑克的死前生活經驗的迴響。祂也操作了 Dylan的命運與行為,讓他這7天來每一天都因為不同的理由準時在2:22分來到中央車站 (例如第一天是舞會赴約,第二天是錢包遺失領取,第三天是附近車禍後就近休息等),同時也是祂給了主角能看透事物規律的能力----然後呢?就沒有然後了。
現代的Dylan沒有透過這項天賦提前破解或阻止事件發生。同時這意志展現的異象等同對Dylan 各種“爆雷”或 “洩漏天機” 的行為也對故事的收場沒有實質幫助,事件在最後還是照預定發生了,Dylan全片東忙西跑的努力似乎都沒有意義,這次Hamal和Jonas一起死透了,而兩人卻不知為何和前世不同活了下來,誰死誰活都只是導演的意志說了算。
這樣的安排,讓 Dylan 的能力僅僅只是作為觀眾的觀景窗而已,是種露骨的工具性定位,目的是讓觀眾去感受各種異象玄妙巧合的有趣,但其實對故事的結局毫無影響。若單就懸疑氛圍上來說,世界的”不合理處”其實是個有趣又經典的橋段,一如《楚門的世界》中那巨大攝影棚裡假可亂真的生活,還有《駭客任務》裡世界軟體運行中的小臭蟲;而這次在《2:22》中則是世界向Dylan展現了命運的秘密,成品卻讓人覺得應該能表現的更精采才是。
在宿命論與自由意志論間曖昧不清
上述這些論述的缺陷最終導致電影敘事邏輯上的混亂。比如說我們難以確定電影的中心主旨是否為宿命論。如果一切都會發生,最後對應星象就是Dylan和Sarah活及Jonas死,那除了提供觀眾視點讓電影成立以外,又為何要給Dylan 看破規律的能力?為何展現異象讓他提前煩惱7天?
若電影/導演是相信命運未定、未來是可以改變的,Dylan必須透過7天的考驗最終得到改變命運的領悟,那我想也是個很好的方向;但最後電影安排的結尾卻除了那經典老梗的捨身擋子彈外,卻再沒有給Dylan什麼扭轉命運的表現空間。究竟個性會不會決定命運?電影最後沒有給出答案。角色的個性與經歷的確與前世完全不同了,但最後命運的結果的改變又與之無關,就只是星光終究沉寂罷了。這樣的劇情演繹與背後喻意實在難讓人有所共鳴!
發揮空間不足的 Hamal 的人間化身
最後,關於 Jonas 的描寫刻畫個人也認為極度不足。明明他才是爆發的星體 Hamal 在人間的對應哪!除了是位傑出的藝術家,他也是故事中唯一一位覺醒了前世記憶的人,從工作室的擺設看來他是很早就意識到 Sarah 這個前世愛人的存在,而開始有意地籌畫中央車站雷射秀,可能是受到主星爆發的影響所以變化最大也不一定。這樣的掙扎於兩世記憶間的角色,電影卻沒有做出任何刻劃,在衝突的最後,只給了他那逃不過偏執性格而導致自身滅亡命運的一槍,淪為單純必須打倒的反派。30年的轉世只為了再死一次,著實不值。
結語
談了這部電影的許多面向,其實寫到半途時也曾一度懷疑,是不是有必要為這部小品花費這麼多筆墨?我想即使上述幾項無法忽視的缺陷令人失望,我終究對《2:22》還是喜歡多些的,畢竟還是能看見這部作品原能更好的潛力,所以在看了不少惡評後多少有些抱不平吧!我認為《2:22》是部用心製作的精緻電影,即使瑕疵處幾乎足以掩瑜,但仍有一觀的價值。希望有更多人能有機會和我一樣,欣賞到他美好的地方!
※科普小知識
- 1.Hamal 實際上距離地球的距離是將近 66 光年遠,電影應該是為了顧及兩段故事的調性,與第二次事件發生時的主角們的年齡才改為 30,否則我們就得改看 66 歲的爺爺奶奶們上演黃昏的三角戀了。
- 2.三顆星的相對位置及構成的三角形也因應電影畫面的呈現,而有一定幅度的改編。
- 3.在現實世界中, Hamal 還好好的在羊角上閃爍著沒有爆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