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鹿情謎》北國冷冽的愛情故事 劇透
稍不經意會將《夢鹿情謎》誤認為系出北歐的成人童話故事,雪國的冷冽直接刮進故事的核心,冷暖色溫、意識顯隱、靈肉關聯都在急凍下裂成一對清清楚楚的兩面,從無法聚合說起。作者有雙剔透的眼,擅長經營小物件與局部特寫,人際回溫、情感甦醒從中款款帶出,觀眾湊著微小處的變化,將主角送往有人在等的彼岸。
然而彼岸的遙遠是因人際障礙而來,新進的食品安全檢測員瑪莉亞行事一絲不苟,迴廊下輕步挪移幾公分的距離把雙腳藏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憑肉眼就能挑剔A級與B級肉品二厘米油脂的差異,筆電的冷光透露她膚色過度的雪白,空靈的目光消弭周遭接近、搭話的意願,她本是完全絕緣的個體。
作者刻意將瑪莉亞浸潤在冷的色調或氛圍裡,屠宰場的白色壁磚、筆電在未開燈的房間瀰漫的冷藍光、甚至面對血淋淋遭肢解的牲畜仍保持不動聲色的疏離,選角也挑上冷冽細緻如冰雕的亞歷山德拉博爾伯利,先是建立視覺的距離,再添上人群疏離的古怪性格,如何化解這些堅不可摧的距離遂成了觀眾期待劇情發展的動力。在彼岸的是經歷感情受創,能性不能愛的財務總監安德烈。左手的殘疾並未將他隔絕,頂多處理事來沒那麼完美,對比於零缺失的瑪莉亞,就是撕麵包會掉屑的生活瑣事程度,真正遙遠的還是內在作祟。
一樁交配粉的竊案,引來警方調查與心理師的評估介入,這處在轉捩點的事件,佈局手法有好也有壞。優點在於交配粉的失竊強化心理、生理殘疾不是導致不能愛、不能性的主因,勢必有其他更隱微的因素干擾著,給予了瑪莉亞與安德烈克服之後就能跨越殘疾限制的希望;缺點則是利用心理評估協助警方偵辦竊盜案是脫離現實的設定,有點像是硬把夢境湊作堆的粗魯安排,而觀眾被迫看一大段連評估者都無法說服自己的評估過程。還不如對兩者的聯繫保持神秘,讓現實裡的瑪莉亞與安德烈隱約去牽動夢境就好,說的太明白就成了曝光過度,弄得觀眾知情後的夢鹿都宛如雞肋。
在夢境被劇本設定給弱化後,所幸作者在瑪莉亞內在轉化上處理的輕巧細緻,彷彿小物件就代表她某個階段的心境,就這麼一件接著一件,把自己擺渡過去。嘗試接納愛情的瑪莉亞,得先克服對「成長」的阻抗。瑪莉亞對於成長有極強烈的焦慮,就像那顆看著色情電影學習性愛的鏡頭,前景是她伸手抓了把代表「兒童狀態」的小熊軟糖,兩者間必須轉換已經沒有兼得的道理,也因此她不能再把自己視為孩子,只願意接受「兒童」心理治療師的諮詢。
劇本對於轉變,採用一長兩短的事件序列來展開。短的是觀眾能輕易指出從馬鈴薯泥、撫摸牛隻、到躺在草皮上不再顧忌水濺滿身的過程與對著「戀愛的人」聽的歌但心裡苦到劃破自己手腕,那順著手臂滴下的血珠暨呼應屠宰場的牲畜、也在雪白的肌膚破出了溫度;長的是第一次與安德烈交談後,在餐桌上拿兩個胡椒罐重演對話內容,到主動找安德烈聊天前,先用兩個樂高人偶彩排對話。前者被動、後者主動,前者胡椒罐是無生命意義的物件、後者開始具備人形的象徵,看似功能類似的兩組鏡頭,卻暗藏作者的心思,是個手法不凡的鋪陳。
如同首段開門見山的定義,《夢鹿情謎》就是一則童話故事,劇末王子與公主註定會在一起,在執子之手後回到夢境不見鹿蹤,卻靜靜在窪裡落了兩滴水珠,極之美矣,你注意到了嗎?